柳河一愣,随后失笑,“爹去安排一下。”
“恩。”柳桥点头,待他走了之后,便敛去了笑容,起步往酒窖走去,而这几日,萧瑀便一直呆在酒窖中。
进了酒窖,便见了他坐在地上靠着墙。
没有再喝酒,可是却是糟糕的厉害。
柳桥顿了一下脚步,方才起步往前,这几日她也打听过他的事情,可就跟之前陆展所说的,开始的时候他很积极处理这件事,可是自从去见了什么人之后便变了一个人,究竟是去见了什么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般?
她走到了他的跟前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萧瑀抬起头,“来了。”
“当日在钦州,你放纵自己是因为你的身世。”柳桥缓缓道,“那如今自甘颓废,还是因为什么?”
萧瑀没有回答。
“萧瑀,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便是发生再大地事情也有能力解决,便是解决不了,也不敢这样!”柳桥继续道,“人长大了便没有任性的权力!”
“权力?”萧瑀笑了笑,“权力……”
柳桥蹲下了身子,轻声问道:“阿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解决不了,我可以帮忙,只要我可以帮的,我一定会……”
“你可以离开易大哥吗?”萧瑀打断了她的话,“离开易大哥,嫁给我。”
柳桥皱眉,“阿瑀!”
“不可以是吧。”萧瑀笑着继续,“所以,你帮不了我。”
“你是在告诉我因为我不喜欢你不能离开易之云嫁给你,所以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柳桥声音急了起来。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那这个也可以。”萧瑀回道。
“萧瑀!”柳桥站起身来,怒火升起,“我们相依为命十年,你连一句真话也不能跟我说?!什么这个也可以?萧瑀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瑀抬头看着她,静静地看着,许久之后方才开口:“我很高兴我能够跟你相依为命十年,遇见你,跟你和易大哥在钦州相遇……跟你相依为命十年……这是自从我母亲去世之后我最快乐的日子。”
“阿瑀——”柳桥心里涌出了一股莫名的不安,“你到底……”
“你不必烦心了。”萧瑀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微笑道:“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也不会给你跟易大哥造成困扰,回去之后帮我跟易大哥说声对不起,当年他信任我将你交给我照顾,我却觊觎他的妻子。”
“阿瑀……”
“其实你说的没错。”萧瑀继续道,“我并不是真的喜欢你,我不过是寂寞,不过是想留住这十年相依为命的快乐,不过是害怕失去唯一的家人。”
“阿瑀,你到底……”
“我没有易大哥的福气能够遇上一个愿意陪伴我成长的女子。”萧瑀还是打断了她的话,“不过遇上你,我真的很高兴。”
柳桥不知道该说什么。
“嫂子。”萧瑀继续道,“回京之后我就要成亲了。”
柳桥一愣。
“到时候请你去喝喜酒。”萧瑀笑着道,随后又道:“对不起,酒坊的事情我没有心力管了,往后若是嫂子愿意,往后陆氏酒坊便是嫂子一个人的了,就当我送给嫂子跟易大哥团聚的贺礼,如果嫂子嫌麻烦或者不想太累的话,那是结束了他还是送人,嫂子自己决定便可。”
“阿瑀……”
“明日我就会回京。”萧瑀继续道,“这次让嫂子跑这般一趟,实在对不起,嫂子也不必太费心了,嫂子还有美食坊,没了酒坊也关系不大,再说了,易大哥对嫂子那般的好,嫂子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同样可以衣食无忧。”
柳桥看着他,吸了口气,“就真的不想告诉我?阿瑀,我不是想窥探你心里的秘密,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萧瑀笑了,笑容如同当年钦州重遇之时一般无二,“但是嫂子真的不用担心,你说的对,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子了,我知道如何解决,知道如何处理。”
柳桥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我先回去了。”萧瑀继续道,“明日我便会回京,嫂子珍重。”说着,脚步踉跄地离开。
柳桥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一阵沉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娶亲的事?
怎么可能?!
萧瑀,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柳桥真的很想很想知道,可是萧瑀毕竟不是易之云,若是易之云,她是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挖出秘密来的,可是萧瑀不行。
她没有这个权利,也无法承担这般做的后果。
……
萧瑀果真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没有跟柳桥打招呼便走了,同时给柳桥留下了一份干股转让书,从今往后,陆氏酒坊便是柳桥一个人的了。
看着手中的转让书,柳桥沉默。
“阿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柳河心有些惊,“阿瑀好端端的怎么走了?还留下了这份……”干股转让书?这到底做什么?担心酒坊的事情连累到他,急于撇清干系?可阿瑀是这样的人吗?
柳桥笑了笑,“爹你别多想,阿瑀赶着回京是因为要成亲。”
柳河一怔。
“至于这干股……”柳桥笑着继续,“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宜经商,所以才写了这份转让书,跟这件事没关系。”
“真的?”柳河问道,这理由说的通,可是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柳桥将转让书收了起来,“自然是了,阿瑀跟我们相处这般多年,他是什么人爹你还不知道吗?”
柳河想了想,“也是。”
柳桥没有继续,萧瑀是什么样的人,便是相依为命十年,她还是不敢说她十分了解,但是她真的希望他不会出事!
如今唯一能够做的恐怕便是写信给易之云让他多注意一下了!
当天下下午,柳桥便给易之云去了信。
而便在信送出去之后三日,夏深来求见,“夫人,人找到了。”
“真的?!”柳桥正打算去赴章家之约,“人在哪里?”
“死了。”夏深回道。
“死了?”柳桥蹙眉,“怎么死的?”
夏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禾。
柳桥心微微一沉,“小禾,你去通知我爹让他稍等片刻,我还有些事情处理。”
白禾看了看夏深,“好。”
待白禾退了出去之后,柳桥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小人找到了那兰师傅的家人。”夏深回道,没有详细讲述如何寻找,但是必定不容易,“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兰师傅已经死了,是被人杀了的,而凶手是……萧瑀萧大人。”
柳桥面色一变,“什么?!”
“是萧瑀萧大人。”夏深重复道。
柳桥握紧了拳头,“你确定?”
“确定。”夏深回道,“起先对方是不肯说的,小人用了些手段才逼问出来,的确是萧瑀萧大人无疑。”
柳桥吸了一口气,“除了这一点,他们还说了什么?”
“没有。”
“兰师傅为何害酒坊也没说?”
“没有。”夏深回道,“小人逼问过了,他们的确不知道,只是供出了兰师傅给了他们一笔颇为丰厚的银子,至于兰师傅做了什么,谁让他做的,他们一概不知。”
“人现在在哪里?”柳桥问道。
夏深道:“当时他们正打算离开彭州,现在估计已经离开了。”
“你放他们……”
“夫人。”夏深打断了柳桥的话,“他们走了,对萧大人最有利,当然还有更好地办法,只是夫人定然不希望小人这般做。”
柳桥明白他的意思,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握着椅子的扶手,低头道:“阿瑀怎么会……”是因为杀了人,所以才那个样子?是因为失手杀了人,才会那样?兰师傅虽然做了恶事,但是也毕竟是良民,若是这件事传开了,他就算是不需要以命偿命,恐怕也会一无所有。
是因为这样吗萧瑀?
可是,她认识的萧瑀会这般脆弱吗?
“那些人为何不报官?”
夏深道:“他们惧怕萧大人。”
柳桥看着他,似乎还想问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许久,方才开口:“这件事,不要说出去。”
“是。”夏深回道,“爷那边……”
“我会亲自跟他说。”柳桥起身道,“我会亲自跟他说。”
“是。”
柳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我要出去一趟,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
“夫人要外出?”夏深问道。
柳桥点头,“皇上赐的侍卫随行,你不用担心。”
“小人一同前去!”夏深道。
柳桥看了看他,没有反对。
……
章家东家约见的地方是江城县最好的酒楼,定下了最好的厢房。
柳桥到了之后见到的除了章家的东家章鸿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看那样子怕是只有十七八岁,却是冷着一张脸,“章东家。”
章鸿今年五十出头,是章家这一代的当家,脸圆,身子圆,肚子更圆,看上去像是一尊笑面佛,“易夫人。”伸手,“请坐。”
柳桥眉梢微挑,看向柳河,“这是家父。”
“柳当家。”章鸿看向柳河笑道:“请坐。”
柳河点头,“章东家也坐。”
“易夫人请。”章鸿笑道。
柳桥入座。
章鸿也坐下,身旁坐着那少年,“久闻易夫人之名,如今终于得见了。”
“章东家过奖了。”柳桥笑道,看向旁边那冷面少年,“不知道这位是?”
“这是在下的外甥。”章鸿笑道,随后对那少年道,“承樽,还不见过易夫人?”
少年起身,拱手:“见过易夫人。”
柳桥嘴边泛起了一丝笑,眼前这少年让她想起了当日穿来的时候的易之云,“公子不必多礼。”
少年也真的没多礼,坐下了。
“不知章东家今日请我来所为何事?”柳桥直入正题。
章鸿笑道:“易夫人爽快,既然如此,在下也不绕弯子了,想必如今易夫人正为酒坊的事情而头疼。”
“的确。”柳桥笑道。
章鸿继续道:“不知在下能否帮上一些忙?”
“若是章东家愿意帮忙,那再好不过。”柳桥笑道,“不过我很好奇章东家为何主动说帮忙?”
“易夫人果真通透。”章鸿笑道,“想必易夫人怀疑这次的事情跟我章家有关系,甚至怀疑是我章家陷害的,至少怀疑章家牵连其中。”
柳桥笑了笑,“章东家如此坦白,我也不好说漂亮话,没错,我的确怀疑过,毕竟当日章家的老师傅出现的太过于巧合。”
“易夫人可还怀疑我章家跟温家勾结?”章鸿继续道。
柳桥但笑不语。
“易夫人果真如此认为。”章鸿叹了口气,“只是我可以保证,这次的事情跟章家并没有关系,至于跟温家有没有,那我便不知道了。”
柳桥仍是但笑不语。
“易夫人或许不信。”章鸿继续道,“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主动提出帮忙。”
“章东家。”柳桥开了口,微笑道:“既然都是明白人,那便将话说的明白些吧,为了消除我的怀疑,便主动说帮忙,章东家觉得我会信吗?”
“不信便不信!”身边那少年忽然插话,语气不善。
“承樽!”章鸿喝止了他,“不得对易夫人无礼!”
“姨父!”少年不满。
章鸿沉了脸。
少年方才作罢,不过脸色更加的冷。
柳桥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章东家,我相信你是有诚意的,既然是各有多图,便摊开来说吧。”
“易夫人。”章鸿收了笑容,正色道:“不管你信不信,此次的事情与章家的确没有关系,当然,我主动提出帮忙也的确有所图,但是这个交易易夫人也绝对不会吃亏。”
“说说看。”柳桥挑眉。
章鸿道:“我知道陆氏酒坊这些日子一事试图挽回客源,只是成效不大,便是连一直以来合作开的熟客也都不愿意继续合作,而原因归根到底便是无法再信心陆氏酒坊。”
“的确。”柳桥点头。
章鸿继续道:“那如果章家酒坊可以为陆氏酒坊做担保,便是不能挽回全部客源,但是至少可以扭转如今陆氏酒坊的信誉,最重要的是,不会波及到了钦州的陆氏酒坊。”
柳桥微笑,没有开口。
“我们可以合作办一个品酒会!”那少年也开口,“除了证明给大家看陆氏酒坊的酒没问题,也可以告诉大家,章家相信陆氏酒坊!”
“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柳桥淡笑没变,“那么条件呢?”
“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夺回凌家!”少年继续开口。
柳桥看向他,“凌家?”不会是那个凌家吧?
“易夫人。”章鸿继续道,“承樽姓凌,那京城商贾大户凌家的嫡子,十年前承樽年幼,凌老爷去世之后,庶出长子凌承筠狼子野心,霸占了凌家家业,将承樽母子赶出了家门!”
柳桥心情有些复杂,果真是这个凌家,“你让我帮你夺回家业?”
“是!”凌承樽应道。
柳桥嗤笑,“你凭什么?”
“你——”凌承樽被她这般态度气到了,倏然站起身。
柳桥目光锐利,“你可知道你拿庶出的兄长靠得是谁?”
“知道!”凌承樽咬着牙,“安乐伯府!”
“安乐伯府背后是永寿公主,想必你也不会不知道。”柳桥继续道。
凌承樽沉默,不过从神色中却还是可以看出来答案,他知道。
柳桥继续道:“就凭你们如今这所谓的帮忙便让我去对上永寿公主,当今皇上的妹妹?我是该高兴如此瞧得起我还是该耻笑你们太将自己当回事?”
“你不是跟太后长的一模一样,太后对你……”
“一模一样我也只是易夫人。”柳桥打断了他的话,面色微冷,“凌公子,你要夺回家业的决心我能够理解,但是你觉得我会傻到为了你们还有我这张脸去跟一个真正的公主对上?我有这么蠢吗?”
“你——”
“易夫人。”章鸿摁住了凌承樽,“我们知道……”
“你既然叫我易夫人,便该知道陆氏酒坊便是没了对我来说也影响不大。”柳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觉得我会为了这没了也没关系的东西而去做会让我一无所有乃至丢了性命的事情?!之前我的确相信章东家所说这次的事情跟你们没关系的话,不过现在我倒是怀疑你们是不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整死我一家不可!”
“易夫人是不同意了?”章鸿看着她道。
柳河忍不住开口了,“当然不同意!”
柳桥示意柳河稍安勿躁,“那是否我不同意,你们章家便不会帮忙?”
“自然不是。”章鸿答道。
柳河一怔,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柳桥却不怎么意外,这交易根本不对等,他们说出来便遇到了她会拒绝,“哦?那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
“凌家的事情我们知道是为难易夫人了。”章鸿笑了起来,“我们也只是想多一个希望罢了,也希望易夫人能力所及的地方能够帮帮承樽,至于担保一事,便是易夫人不同意帮承樽,我也一样会帮忙,陆氏酒坊一出事,市场空出来的份额章家吃不完,而且最近章家也出了一些问题,若是陆氏酒坊倒了,那最终得益的便是温氏酒坊,这般多年来,章家跟温家一直都维持着平衡之势,便是当日陆氏酒坊崛起也并未打破,如今却不同,一旦温氏酒坊蚕食了陆氏酒坊的原本的市场,便能超越章家,到时候下一个倒下的便是章家!陆氏酒坊存活对章家来说威胁不大,却能够制衡住温家,章家自然不能看着陆氏酒坊倒下!”
“章东家希望联合陆氏酒坊对付温氏酒坊?”柳桥问道。
章鸿道:“在下听闻易夫人行事一向不爱与人争斗,自然不会勉强易夫人,在下只是希望陆氏酒坊存在,不希望温氏酒坊坐大,此外,也希望卖易夫人一个人情。”
“果真是金钱有价人情无价。”柳桥笑道。
章鸿也笑道:“那易夫人意下如何?”
“章东家如此有诚意,我自然不好再拒绝。”柳桥笑道,端起了茶杯,“这便以茶代酒谢过章东家了。”
章鸿端起茶杯,“易夫人言重。”
这趟出来出乎意料,却也得到了想要的,从酒楼出来之后,柳桥便对夏深道:“查查这章家跟凌家的关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