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
因为……倘若夜璞其实什么都没做,只一心为自己好,每日心心念念操劳累成疾,却因为三两句挑唆而被自己猜忌怀疑,真不知该会有多伤心。
但如若唐济没有说谎呢?如若花苗大小姐……甚至谢律的死都是夜璞所为呢?
……那这孩子,该是多可怕。
如若不然,那唐济,该是多可怕。
可他们两个,可他们两个曾经都是自己笃信不疑的人啊!
在这世上,我究竟还能信谁呢?
……
夜深。夜璞死不肯走,硬是在慕容纸床边抱了被子,地上睡了。
再度让慕容纸心底发软、满是迷惘。窗台还摆着挂着夜璞从外面带回来的各种稀罕小玩意儿,这些日子的温情和照顾,他总觉得夜璞对自己……该是丝毫不掺假意才是。
半夜悄悄给那孩子盖了被子,自己却一夜无眠。只盼望着日子能快些恢复平静。
却在眼睁睁望着第二日的天空再度亮白起来之时,忽然起了身下床。
“师父,您要去哪?”夜璞瞬间便醒了。
“我要再见他一次。”
“什么?”
“唐济!我有事情要问他!”
天真,不问世事。慕容纸过去一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那般只由着性子过日子什么都不去细想,真的可以么?
“还见他做什么?师父,您还是信不过我么!”
“不,我只是有事问他。”
不是信不过你。
夜璞。就是因为……我不想再让你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所以才想把事情弄清楚。
弄清楚不好么?我这就去好好问问唐济,若他对你的所有怀疑,都不过是拿不出依据的猜测,那我不会信他的!我去问清楚还你清白,不好么?
可夜璞却好说歹说找了许多理由,死活没能让他再见唐济。
直至半日之后,夜璞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说唐济跑了,慕容纸才终于回过神来。
“……跑了?”
“有什么奇怪?我这区区小牢,自是关不住宁王府的高手了。”
“不,不对。”慕容纸退了半步,微微发抖。
“什么不对?”
“唐济专程为我而来,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不告而别。除非……除非他也是从此不知所踪了,就像……就像那花苗的大小姐一样?!”
“师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夜璞,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知道!”
也许唐济此刻,也和那花苗的姑娘一样,躺在什么没人找得到的地方,身首异处……只这么想着,慕容纸双腿陡然一软,若非身后是床铺,恐怕就要跌在地上。
我不能……不能再待在这种地方了。
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太乱了,我已经不知道了。
天性蒙昧,更没有识人之明,这一生错信过很多人。可是,可是纵然错信,却也只是辜负,还从未有过一人让我忌惮于他身后可能掩藏着的尸山血海和谎言交织而毛骨悚然。
“我要回去,我要回听雪宫。”
回听雪宫。关上门,锁上窗。不看,不听,不想,不等。几十年后变作一堆白骨,一个人干干净净。
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全部都……可怕,好可怕。
“师父,师父你在胡说什么!在我身边不好么?有我护着你不好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
脖子后面微微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慕容纸陡然眼前一花,身子重重落在夜璞怀中,只听那人在耳边幽幽道:“师父不乖,看来夜璞就只有……强留师父在南疆了。”
“师父着实任性。都跟你说了,外面战乱不断,你的听雪宫,早就被成王府的人给占了,好像是后来被一把火给烧了吧,哪还有地方能让你回去?”
“我这么千方百计护着师父,努力让你过最舒心的日子,明明全都是为了师父你好。你怎么就……始终弄不明白呢?”
……
……
躺着的几日,半昏半醒间,慕容纸每日被灌下浓浓的汤药。
恍惚之中,几次听到铃果在哭。
“少主,您别这样!咱们土族笃信树主,树主的经文里说过,为人不能存私、更不能有叵测之心。少主您都不曾问过公子,便偷喂公子这抹去前尘记忆的汤药,这样下去……不出月余,公子可是连少主您都会忘了的!”
“忘了就忘了!让他全忘了!我就不信,忘了我就不能重新让他再喜欢我!”
“可是少主——”
慕容纸身子动不了,意识却陡然被惊得清醒了些许。那刚才喝下去的东西灼烧着心肺,他努力想要呕吐,却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