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从他怀中挣扎开来,目光紧紧盯着嬴政的脸庞,但是令徐福觉得奇异的是,嬴政并未完全松一口气,他的眼底掠过了如释重负的光芒,但还有点儿失落。
徐福细细思虑了一下。
因为从本质上来讲,那个秦始皇其实也是嬴政吗?
他们既然会做这样的梦,也有可能,梦中的两个人分别是他们的前世?虽然徐福觉得有些扯淡,可这看起来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徐福不愿再去思考前世的事,纵然是前世,那也应该是和这一世分开来看的。毕竟徐福经历了那一遭梦境之后,实在被那个徐福和秦始皇之间扭曲的关系,虐得有些揪心。
此时若再揪着不放,那不是反倒令自己难受吗?于是徐福干脆地放下了。
嬴政岔开了话题,道:“那之后,你可还会再失忆?”
“我想应该不会了。”既然所有的记忆都已经拥有了,再失忆就显得不大说得通了,“只是我依旧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我会这样频繁地丢失记忆?”
而且突然间脑子里涌现前世的记忆,也显得很奇怪。
这些都有何用意?难道说他频繁丢失记忆,还是来源于前世造下的孽不成?但是徐福细细搜索一下记忆,却又什么都没能发现。
这个没有发现,不过徐福倒是陡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他从前还在心中怒骂田味,认为他便是那历史上撺掇始皇帝求长生的方士,但是经历了一下前世的记忆,现在的徐福就有点儿不大好了。
那个给始皇帝制丹药,让他求长生,并出海为始皇帝求仙、求灵药的,竟然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才是最终害死始皇帝的人!
徐福被这个结果雷得有些恍恍惚惚,再想起过去见了田味,便心中极为忌惮的心情,徐福就觉得似乎有那么一点儿……讽刺。
谁能想到,在前世他便是处心积虑想要坑始皇帝的人呢?
“你……”徐福开了口,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其实现在换位思考一下,嬴政的心理就变得极为好理解了。嬴政不愿意他记起前世的事,是担忧徐福心中生出抵触情绪,而此时徐福也不敢提起前世他弄死秦始皇的事啊,这实在是太尴尬了!
“我有事要与你说。”
“嗯,你说。”嬴政道。
徐福琢磨着,此时得先将气氛转变一下,于是他道:“你在我失忆的那段日子里,都哄骗我做了些什么?”徐福声音冰冷,口吻严厉,只是气势比嬴政还要稍微低上一些。
嬴政全然没想到,陡然间话锋一转变成了兴师问罪。
嬴政有些心虚。他的确是充分利用了那段时间,疯狂地和徐福尝试了各种不一样的姿势……不一样的地点……
“……我们之间,能做什么事。”嬴政当然是选择厚脸皮地含糊过去。
“你莫要以为我不记得那段期间发生的事。”
“既然记得,阿福又何必来问我呢?”嬴政微微笑道。
徐福气得咬牙。
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失态过了。
他冷冷地看着嬴政,道:“我偏要听你说!”
“何事?我实在不知。”嬴政竟然耍起了赖皮。
徐福也是气上心头了,遂脱口而出道:“便是你如何哄骗我,随你变换各种花样上.床的?”
死寂般的沉默陡然在大殿中蔓延开。
徐福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来。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又被嬴政诱哄了一回。
徐福实在不大解气,伸手捏了一把嬴政的腿根肉,这里的肉一捏最疼不过,但是徐福紧接着看见的,却是嬴政面不改色地支起了小.帐.篷。
徐福:……
他大约悟到了一点,与这等流氓争论,最后多半是没结果的。
于是徐福果断换了话题道:“王后之事又是如何一回事?”虽然嘴上问得凶狠,但是不可否认,徐福的心跳有些快。毕竟历史上记载,嬴政并未立后,这甚至还成了一个谜。但是现在这个谜,在自己手中被打破了。这种破了历史谜题的滋味,如何能教徐福冷静下来呢?
“你昏迷那样久的时间,我自然要寻一个慰藉。唯有立你为后,我方才觉得心底安稳了许多。”嬴政这话说得实在太过讨喜。
徐福抿了抿唇,觉得原本应该气势汹汹的自己,似乎不过几个来回,便打消了气势。
见徐福不说话了,嬴政便凑上前道:“秦国唯一的王后是你,唯一的国师也是你。如此不好吗?”不待徐福说话,他便抢先道:“但我觉得很好。只有这样,我才觉得你确实是属于我的。阿福,你身上的奇异之处太多了,那么多人都想要抓住你,却又抓不住你。我便只有趁着你尚在我怀中的时候,用力地抓住你。”
徐福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徐福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拔吊无情的渣攻。
嬴政见效果已达,便也不再多说了。
徐福道:“我身上并不奇异,只是我比旁人要稍微出色一些罢了,但这都是来源于我累计下来的经验。上辈子……”
一听见“上辈子”三个字,嬴政就敏感地微微紧绷了。
徐福无奈,继续道:“我说的上辈子,并非那个梦中的上辈子。我还活过一世,那一世的记忆我保存得非常完好,我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是如何来到了这个时代。”
嬴政闻言,这才放松了,同时也才能有闲心问徐福:“那一世,也是……也是和我吗?”
“没有你。”徐福回答得很是干脆利落。
嬴政反倒心中又不痛快了。
呵,这一世竟然没有他!
“那一世的我,生活在千年后。”
“千年后?”嬴政皱眉,心底更觉得不大舒服了,几千年过去,那时便也没有他了吧,所以徐福自然不会遇见他。
“对,那时我也是为人卜筮算命,但一日来了个男子,不信我为他算的那一卦,争吵之中,便将我推攘到河中去了,我不大会游泳,便就这样淹死了。”
嬴政闻言,当即面色一沉,“若是此人在秦国,寡人定然将他分尸处之。”
“你不好奇问我其他吗?”
嬴政想了想,“你在那个时候,身边应当并无情人吧?”
“……”徐福还以为他会开口问那时秦国如何,谁知却是问了这样一个儿女情长的问题!半点不思江山社稷!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想着,但一边徐福心底还是泛起了点儿甜味。
“有?”见徐福久久不回答,嬴政不由得眯起了眼,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竟是危险了起来。
“没有。”徐福沉声道。
嬴政这才放下心,又道:“那可有爱慕你之人?”
“自然有。”
嬴政听见这三个字,却是没生气,不仅没生气,他反倒还微微笑了起来,道:“这些人,怎能与寡人相比?”言下之意便是,爱慕者虽众多,但却唯有他一人将徐福拿下了,实在自豪。
徐福:“……”
嬴政似乎终于记起了更重要的问题,他低声问道:“千年后,秦国变成了什么模样,那时我已经不在了吧?”
徐福还是决定告诉嬴政真相,嬴政并非不能承受之人,他又何必隐瞒呢?
“千年后,再无秦国。”
嬴政的眉头登时便皱紧了,“怎会如此?”
“不止秦国,那时再无国君、天子,也无诸侯……唯有一国,名中国,连同其他各族都囊括在内。”
嬴政更为震惊,“若无国君天子,岂不荒谬?”
“千年的时间过去,自然这些东西便有了变化。”徐福淡淡道,并未说嬴政建立起来的政权,便是封建王朝政权,延续千年后终于被人推翻。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让嬴政认为他的举动是错误的。可事实上,站在历史的角度,嬴政的举措并没有错,若是没有帝制的建立,种种制度又怎么会在逐渐的演变之中,最后引导着人们走向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制度呢?
历史只能是在这样自然演化的进程中推进。
嬴政也并不纠结其中,功业千秋,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又何必执着呢?
二人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徐福没说自己知晓秦国大体的历史走向,嬴政也没问,或许是他忘了,或许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哪怕不用知晓未来,对于嬴政来说也有足够的自信走下去。
徐福看着嬴政的目光,忍不住变得更为欣赏起来了。
这世上,哪里还会有比他更优秀的人呢?
嬴政受徐福的目光所蛊惑,哪里还能忍受?此时什么记忆,什么前世都被抛到了脑后去,嬴政将徐福拉到自己怀中来,然后立即剥了人的衣袍,将人摁倒在了地毯上开干。
这一串动作,嬴政做得极其熟练且迅速,等徐福反应过来的时候都有些晚了。
……
这勉勉强强倒算是补上了洞房花烛夜。
如此荒.淫一日,待到徐福从殿中出去的时候,宫人见了徐福这般虚弱的模样,心中暗道,如此才算是正常的啊。
胡亥似乎等了徐福许久,等到徐福出来后,胡亥便迫不及待地扑将上来,险些让徐福那脆弱的腰闪了。
“父亲,父亲!”胡亥拼了命地想要往徐福怀里蹭,但是使足了劲儿,也没能盘到徐福的腰上去,胡亥只得委屈地瘪瘪嘴,道:“父亲终于醒了,父亲没醒的时候,都是我日日陪在父亲身边的,还会给父亲讲故事,父亲是被我感动醒来的吗?”
徐福实在不忍心打击胡亥那颗心,于是摸了摸他的头,“嗯。”
尾随而来听见了对话的扶苏有些无语,父亲昏迷的那段时日,胡亥分明就是去添乱的,还讲故事?每天捧着书简,在床榻旁边睡得比父亲还香!好不容易睡醒了,还絮絮叨叨、叽里咕噜说着是谁也听不懂的话,若是这也能叫讲故事,那扶苏觉得自己也会讲故事了。
嬴政随后也走了出来。
因着终于被滋润了的缘故,嬴政此时面带春风,让许久都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的两兄弟,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徐福道:“胡亥,扶苏,此时是什么时候?”
“二十二年。”胡亥抢答道。
“王翦将军攻打燕国、楚国如何了?”徐福的记忆毕竟还是有些零散,这些他就不太能确定。
胡亥高声道:“都没啦!”
“都没了?”徐福微怔,“那如今还剩下?”
“齐国。”嬴政眯了眯眼,“不过那齐国倒也不远了。”
徐福对齐国没甚印象,大约是齐国少出什么名将贤臣吧,他点了点头,只隐隐觉得,似乎这个时代秦国覆灭六国的进程,变得快了不少。
“不过在攻齐之前,寡人要先让王翦将军平定楚国长江以南一带。”
“那是何处?”
“我知道,是越族。”说话的却是扶苏。
不学无术导致被抢答的胡亥不高兴地瘪了瘪嘴,风头被扶苏给抢走了!
他们当然不能傻站在宫殿外,四人便如同一家人一般,徐福牵着胡亥往前走,胡亥臭不要脸地拽住了扶苏,然后他们才并着前行,在宫中一边转悠,一边低声闲聊了起来。
徐福从未听说过什么越族,不由问道:“怎的还有个越族?”
“相传乃是黄帝、大禹的后人。”这次说话的还是扶苏,“越族中人喜好断发文身,住的地方也极为奇特。越族人不好对付。”扶苏说罢,微微皱眉。
嬴政这才接口道:“但却必须对付。”
若要统一,当然也要平定这个越族。
徐福道:“若是早些统一也好,届时我便要做国师,不做劳什子王后。”
嬴政不说话,反正此时徐福也就嘴上痛快一下了。
胡亥插嘴道:“父亲做王后不好吗?”
嬴政道:“当然好,做了王后,人人便要敬畏他,寡人也要顺从他。”
胡亥笑道:“那我也能做扶苏哥哥的王后吗?”
徐福:“……”胡亥你是个男孩子啊!
这一刻,徐福深切地认识到了“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