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赢了。”她瞥他一眼,“不稀罕你那狐狸毛,我回去用午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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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午膳了。你和这位姑娘……好生查案。”
最后四个字咬得清脆婉转,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不可一世地走了。
这朽木,压根不知道她在意的根本不是那狐狸毛,分明就是他这个送礼的主人。可不要打紧,每日能见上他一面,能说几句话,他就是全程跟块木头似的,她心里也欢喜。
澜春不愿想那么多,横竖还没到出嫁的年纪呢,在宫里多留几年也好。她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明日如何,到了明日再说。左右她是皇帝的亲妹子,谁还能强逼着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不成?
她倒是走了,明珠却望着她的身影失神半天。
方淮说:“走吧,我送你到司膳司门口。”
明珠默默点头,默默跟在他身后,却没忍住仰头看他一眼。他大概不知道吧?长公主似乎很喜欢他。那样的眼神,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时才会绽放出那样好看的光芒。
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感受他沉默却令人安稳的存在,她忽然有些惆怅。
怎么会叫人不喜欢呢?
他多好啊,好到叫人只能仰望,无法企及。
已经到了司膳司门口,该进去了,明珠再次低头道谢:“方统领,今日多谢您了。”
他点头:“进去吧。”
“哎。”她应了一声,跨进门槛,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在那里。
她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眼眶里滚烫滚烫的,无法克制的心情在胸腔里蔓延开来,像是奔腾的洪流。下一刻,她忽然又转身跑了回去,一直跑到他面前。
“您说要活在当下,活在将来,那若是将来我有事相求,您还会帮我吗?”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双素来安静的眼眸此刻蕴满了热切的渴望,不像那个温和胆怯的姑娘了。
有渴望总是好事,有渴望才能更好更努力地活着。
他点点头:“你若有所求,我定竭尽所能。”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靥如花,充满喜悦。
***
方淮从司膳司走后,去了趟乾清宫。
皇帝和昭阳在用膳呢,听说方淮来了,搁下碗筷:“你先吃着,朕出去看看。”
昭阳说:“要不,叫方统领一块儿吃?”
皇帝瞥她一眼,笑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敢跟朕面对面坐着吃饭?方淮那个老正经,你就是按着他的脖子,他也不见得会跟朕平起平坐。”
他心里头有事,叮嘱几句就出去了,一路穿过长廊走到了勤政殿。
方淮在大殿里头等他,见他来了,这就要跪下去行礼。他一把扶住他的手臂:“虚礼都免了吧,朕吃饭吃到一半出来见你,就别瞎客套了。”
方淮这才停住,站稳身形说:“属下已经查清了,十二年前的那起旧案,确实是前任大理寺卿徇私枉法,受定国公嘱托,将那对夫妇殴打致死,把事情给瞒了下来。如今那纵马伤人的凶徒跟着陆家满门在淮北过日子,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陆家家底丰厚,在那边与小官小吏也交好,日子过得仍然很滋润。那凶徒如今还逍遥法外。”
皇帝眉头一皱:“前任大理寺卿现在在何处?”
“已着人去河北拿人了。”
“成,那凶徒也不必千里迢迢带回京城,传令去那边,让当地府尹将他处置了,罪当如何就如何,逍遥法外十二年已经是便宜他了。”
“属下遵命。”
皇帝在大殿里头走了半圈,似是在斟酌什么,最后总算回过头来问他:“方淮,你觉得连坐之罪……到底应不应当?”
一人犯错,全家连坐,这便是皇命。
方淮一顿,近日查到的内情叫他不得不往那上头想,他抬头问皇帝:“您是在说当年定国公满门流放的事?”
“是。”皇帝没有丝毫隐瞒,慢慢地叹了口气,“朕当初恨透了定国公,只想将陆家满门都治罪,一气之下就把陆家上下全部流放淮北。可如今十年过去,朕那些气好像也没有那么气了,回头再看看,那陆家的妇孺又有什么罪?”
“陆家的荣华富贵是定国公作恶多端换来的,她们跟着享福,自然也该跟着受罪。”方淮语气平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世家大族,谁家不是这个理?”
皇帝心中想什么,他大抵能猜出一些。若不是因为那个宫女走进了皇帝心里,皇帝怎么会开始去想这种事?
下一刻,他听见皇帝还是说出了口:“着人处理那凶徒之事时,也命人将陆夫人接回来吧。此事暗中进行,不要声张——”
“皇上!”方淮掀开下摆,咚的一声跪了下去,“皇命一出,自当永不收回。君无戏言的道理您是明白的!当初连坐之罪既然已经定下,今日就万万不该把人接回来!请您三思而行!”
皇帝皱眉,想去拉扯他起来,可他就是不起来。
“朕没说要收回,只是她毕竟是昭阳的母亲,当初陆家的罪行与她没有什么干系。朝堂之事都是男人的主意,她一介妇人,能知道什么?”皇帝来回踱步,几乎是用商量的语气去跟方淮说,“淮北地势偏远,穷乡僻壤,一年总有三季都像是寒冬,想必这十年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好歹是昭阳的母亲,大概也没剩下多少日子了,接回来吧,让她们见一见最后一面。”
声音渐渐低下去:“她与朕隔着那样大的仇恨,她可以不计前嫌,可朕到底于心不忍。朕怕这辈子都会和她有这样的隔阂,让她少怨一点,对朕多些感激,这样她留在宫中也更心甘情愿吧……”
外头日头正盛,皇帝却没了食欲,只摆摆手:“你下去吧,朕自己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