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甜甜的饮料,他手捧着杯子,没有放回小几上。
“时间不早了,”崔暄意犹未尽地灌下一杯饮品,“我们该回去了。”
十七娘跟着站起身来,“十三娘,我们先行一步。”
崔清起身相送,卢绚把空杯搁在小几上,随大家一同出去,等到了门外,见崔暄等人都在外头,大郎也与他们说话,他找到这个空当,轻声说,“多谢。”
自从那件事后,再没有人如此关心过他——小厮除外。
崔清揪住这个机会,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趁人不备飞快地塞在他手上,“这是李玦死前交给我的,我想,如果你顺着张郎君的案子查下去,或许会有需要它的地方。”
这个小小的锦囊被他自然地笼进袖子里,还残留着崔清暖暖的体温,然而他却没有了方才的好心情,只“嗯”了一声,权当答应。
“千万小心,”崔清抿了抿唇,“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很内疚的。”
他们只在门前并肩说话,一个看东一个看西,仿佛两人并无关联,无人注意他们正在说话。
“你会哭吗?”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崔清一愣。
“我会哭的,”她说。
“这就够了,”卢绚的话仿佛一声叹息。
如果有一天他不幸身亡,连一个真心为他而哭的人都没有,这样的人生,未免太无趣了。
崔清心下一咯噔,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子,抬头紧盯着他的眼睛,“小心。”
对一个寡妇和一个“远房表哥”来说,这样的举动哪怕放在唐朝,也是要让人说闲话的,所以崔清下一秒便放开了他的袖子,还无意识地抚平了自己抓的褶皱。
卢绚居高临下看完全套,忍不住想笑。
“表兄,”崔暄骑马而来,“一直没看你来,你的马我牵来了,你还在这做甚?”他旁边载着十七娘的马车也缓缓行来,掀起车帘,朝外看去。
“阳光甚好,”卢绚前言不搭后语,拽住缰绳,骑上马背,一抖缰绳,马匹小步快跑,很快绕过围墙,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崔清朝后让了一步,没被马蹄卷起的风沙遮住,十七娘放下车帘,唯有崔暄张口说话,吃了一嘴灰,他“呸呸”吐灰,高声喊了一句,“卢七!你给我站住!”打马追去。
“十三娘,我先回了,”十七娘再打了声招呼,马车车轮轱辘轱辘,很快滚远了。
“卢七!”卢绚马速不快,崔暄一夹马腹,没过多久便追了上去,“你方才和我妹妹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尽管他两行动隐蔽,却也挡不住自己雪亮的双眼,“我警告你,我妹妹刚守寡,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
“等崔伯父述职回去,十三娘会跟着回去的吧,”卢绚道,“难道,你不想她留在长安?”
崔暄当真低头思索起来,良久才觉出他话语中的含义,吼道,“卢七!你给我解释清楚!”
卢绚早跑远了。
晚上他回到房内,屏退下人,扯出小小的锦囊,一拉系带,从中掉出一块小小的玉印,淡橘色的烛火下清晰地印下“李玦”的字样。
他蘸上一些印泥,往纸上一盖,除了“李玦”的字样,这块玉印表面还刻有深深浅浅的花纹,表面上看像划痕,只有印在纸上才看得出来,一般来说,印章四周会留四条边,但这些花纹刻出了玉印,延伸向外。
或许是一种防伪的标记,卢绚打量着纸上的印痕,那么复杂的纹路,若没有图纸对照着刻,想要凭记忆重现,绝无可能。
此等手段,虽是雕虫小技,却也有用。
他嗤笑一声,把玉印带纸随手丢进柜子里,带上锦囊,携一盏烛台回房睡觉。
没过多久,黑暗又被去而复返的卢绚照亮,他不耐烦地打开柜子,抓起玉印和纸张,关上柜门,脚步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