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突然的,某天某日某时,从他也记不得某一时刻起,威胁与呵护都结束了,成为永恒的杀意。起初他也是怕过,无法防抗过的,但在次数和年月的堆积,超过一定张力之后,负面情绪也像是原有的正面情绪那样消逝、枯萎了。
黯淡下去,烟消云散,散为一地没有余热的灰烬。
“加百罗涅首领同意合作条件了啊。”
g田纲吉眨掉眼前生活里沉重无聊的周而复始,早已没有同故人和陌生人在误会不断纠缠,直到生死不休的气力了。如果不是少女神明最初无意义的封掉他对重生那些时日里感情的记忆――他并不会有对母亲默许父亲的决定时的失望,不会刻意说出什么模棱两可生日愿望,也不会执着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亦或还给xanxus的去死吧,更或对迪诺?加百罗涅去死的怨恨――绝望、悲伤和杀意都随着快乐、开心、幸福一样不见了。
被密密层层的累赘亿亿万年记忆,陈腐的因果偏见压得没了气息,他的所有狂热偏执早已完全消逝在毫无必要的努力和徒劳的追逐中,灵魂苦涩干涸到终极,再也挤不出一点情绪了。托少女神明的多管闲事,他反倒偶尔会生出不知道哪里来的感情波动,就好像他还抱有什么期许和希望一样。可是冷静下来,那些酸涩绵密的情绪又无影无踪,感知不到了。
他看着礼堂拱顶,声音平静而凉薄,言辞间有股高高在上的明然和诸事运筹帷幄的傲慢。老加百罗涅首领曾表述明确的反感他这点,g田纲吉知道,但并没有任何纠正的意向。自觉没有泄露行踪和气息的reborn听闻此番搭话后只是挑眉,抬手去摸帽檐的列恩,却没任何走出藏身之处的打算。g田纲吉出乎意料的敏锐,也令人惊讶的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挑衅。
“……我真的很不喜欢捉迷藏这个游戏。”懒洋洋躺着的g田纲吉表情不变,口吻却带上些抱怨,“不管是找人的,还是藏起来的,到了最后总会剩下我。”
他在静谧的空气,明暗靡丽的光线里轻轻提及琐事。g田纲吉从小就是一个胆小腼腆的孩子,笨拙又迟钝,大概除了笑起来非常治愈可爱这一点,没有任何值得称赞之处了。而这唯一的称赞之处也只来源于长辈,同龄的小孩子们并没有那么成熟的审美,在一处玩的时候,g田纲吉不知不觉间就沦落为被欺负的最弱小的那一个了。
没办法,小孩子的思维认知世界就是善恶分明,强弱直白到残忍的。
捉迷藏这个受所有小朋友喜欢的游戏,对g田纲吉来说只是不友好游戏中的一个,无论他是找人的还是藏起来的,他总会被遗忘。他找人的时候,小朋友们揣着微妙而无师自通的恶意抛下他回家了;至于他藏起来之后,往往天黑了也没人来找他――即便g田纲吉笨拙又迟钝,时间一长,次数一多,他也懵懵懂懂能准确认识到[大家是不喜欢他的]这个事实了。
g田纲吉对这个事实不知所措过,尴尬沮丧过,也曾因此被变本加厉的冠上了闻名并盛町的[废柴纲]头衔……虽然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很久很久以前之事,后来没有再发生这样糟糕的事情,再后来也发生了比这更加糟糕更加恶劣的事情。
g田纲吉到底是彻底讨厌了这集体游戏。
“非常讨厌。”
甚至为了强调自己的讨厌,g田纲吉慢吞吞地又重复了一遍,腔调口吻却没有同他言辞那般鲜明的情绪分辨。reborn依然没有动作,肉眼也依旧无法在光影或缝隙中寻到他的踪迹。
g田纲吉因此有些不耐烦,他闭了闭眼,像是也懒得再多费口舌了。reborn总有这样那样,用世人的说法是强大之人特有的古怪癖好和特质;以g田纲吉来描述,就是龟毛毛病一大堆,任性一匹。以前的g田纲吉或许会忍他,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和耐心陪他来这一套了。
“艾丽娅可没说过,晴之阿尔克巴雷诺是这么麻烦的人。”打了个呵欠,翻身坐起来的g田纲吉扒了扒自己飞翘蓬松的褐发,口吻冷漠的继续说:“阿尔克巴雷诺诅咒的后遗症?”
他说这不合时宜不合礼数,逾越身份关系的戏谑之言时,表情却是违和感满满的冷若磐石。
被点出身份的世界第一杀手终于舍得走到明光之处,出现在他眼前了。g田纲吉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目光在盈出生理水光中冷淡而平静,疏离而遥远。他似乎注视着一袭黑衣的二头身婴儿,又像是在看向别处。
“艾丽娅倒是告诉了你很多。”
习惯性抚低帽檐,如雨后饱满黑葡萄的阒黢大眼睛里满载故作的天真无邪。这世上最不像婴儿的婴儿和最不像孩童的孩童,两个同样被稚嫩无害外表体型掩护的成熟灵魂,冷漠又强大。他们之间简单琐碎的对话,发酵出独一无二的伪善虚假,闻起来像是腌鱼的酸味。
“这倒没有。”
无论这昔年师徒再各怀鬼胎的重逢情形重复多少次,g田纲吉都觉得可笑又愚昧至极,只可惜reborn总不能get到这时的笑点。g田纲吉再一次觉得可惜,还有替他生出的惋惜。
“毕竟我知道的比她知道的要多。”
g田纲吉心不在焉地解释自己的话,然后又一次的,阔别一世的在reborn脸上看到了惊容,还有那磅礴沸腾的烧灼肌肤的近乎实质化的凛然杀意。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啊,reborn。g田纲吉神经质的弯了弯唇,又打从心底里感到了索然无趣,这些都是他理所当然可预见发生的,过去也都发生过许多许多次的――
即便这世界不再被因果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