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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五)
青师兄的住处在城西, 是间向公用宅地租来的小宅邸,占地不大, 可人口比起我家来却是密集许多。
一个看门的——便是上回在假神偷事件中嫌在下可疑差点将在下乱棍打出去的那名守门人、两个打杂的——此二人每逢青师兄回来时都会像争宠般涌上去抢着做事, 还有一个同居的室友在西厢。
前三人听说都是青师兄以前在西北打仗时的部下,能凯旋随军活着班师回朝,身手自是有一定的程度, 共通点是完全视他们的狄将军为偶像,住在这里与其说是以打工换房租,倒不说是一种死缠烂打想赖在偶像身边的表现。
最后那名室友才算是真正与青师兄合摊房租的伙伴, 并非军籍, 也无官身,似乎是一名真真正正的白身, 却老窝在自己房中很少现身。其孤僻之程度, 简直已可堪比为宋朝版的尼特族……看来这族群适应力强大, 各个世界无所不在, 于各时各代,皆是广布通行。
青师兄彼时告诉我,若遇紧急事故找不到他, 大可直接去敲门找这位尼特族帮忙, 青师兄对他这朋友表现出高度的保证, 表示中级下的事故难度应该都难不倒他, 中级上拖延拖延时间应该也不成问题。
我顿时对此人充满了好奇,起了想去向他拜拜码头的心思。
青师兄一下便看穿了我蠢蠢欲动的心思,语重心长地提醒我:不过我此名友人的性格有些奇特, 不太喜和人来往,你无事最好莫要去找他,否则真待有事之时,他反而不愿理你,那便得不偿失了。
我:……
那啥,放羊的小孩吗……
(一七九六)
青师兄让我住进了主院里的空房,就在他寝间的隔壁。
说是主院,其实也只是一排独立的厢房而已,周围多栽了一行稀疏的竹林为屏蔽,勉强跟其它建筑划出一区相对隐蔽的空间。
我搬进去的第一天,青师兄便召集了他那些同住此处的原部下们表示要多关照我,并曰此后这里新住了人,往后若无要事,便再莫要随便往他的院子里聚集,若真有事入来前亦需请先记呼喊表示,让人有所准备,以免突进吓到他这位后辈朋友。
据青师兄所说,他这些原部下在炎炎夏日里常光着臂膀在活动,又不怎么爱干净,若遇有锻鍊,更常一身的臭汗,若老像往常那般三不五时兴起便突起一群往他这座院里冲,怕除会污了我的眼外,也迟早得将我的鼻子熏到有嗅觉障碍,还是先该跟他们讲分明方是。
根据青师兄当时脸上略带嫌弃的神情,以及合并考虑他之后跟我提过周围种竹是想清新空气的说法,可合理推断在下这位师兄其实也私下忍受他原部下们的这股异味很久了,彼时夏日又至,他早不想再忍耐,我的到来只是恰恰好给了他一个提升生活质量赶人的借口而已。
虽说其中应也包含了想留些隐私予我的好意,不过他此举直接导致他这些原部下们此后都拿我作易受惊的胆小鬼看待,很有些瞧不起我,又对于此种胆小之辈竟和将军比邻而居好羡慕妒忌、将军被外来的小子抢走了各种忿忿难平。
……说起来,上回青师兄在人前关心我,是在某年元宵后的大街上递帕与我擦鼻血,间接导致在下成为了全民公敌,为了躲避群众攻击而隐匿了近乎两月的形迹。
而这次……一来到这新环境里,就立马又被当成了假想敌看待是怎么回事?!
我捂脸……青师兄,青大哥,狄大将军!您以后还是私下关心关心我就好了吧!窃窃摸摸地挺好,您的光环太耀眼,在人群的觊觎中好难消受的起啊!
我当初是不是该狠心一点、不贪那平日起居的随性方便、不顾王马张赵等人未来的住宿质量——就该直接选择入住到开封府里去的才对啊?
青师兄身旁这叄铁杆粉,不会学话本里头那些深宅妇人一般,给人乱下绊子从此就开启了宅斗模式吧?!!
喔……不要啊!宅斗模式不是在下的专长,在下玩不轮转来的啊……
(一七九七)
青师兄租的这间宅邸地理位置不错,近皇宫又近开封府,我猜测他必定是动用了一些面子才能从楼店务下转介承租到这么一间好宅子。
由于此处离我与他两边要上工的地方都近,青师兄每日都会多走一小段路,送我去开封府应卯后,自己再运起轻功往宫内去踩他的门点。因得离开封府近,故纵使每日上开封府报到的时间需得提早了,却也不需我刻意早起,倒是头一天上工时因早到又惊吓了公孙先生一回而已。
而于午时或午后的放工后,展昭则吩咐了顺道巡街的衙役陪我走一段路,先将我送回住处再继续去巡其他。往日那些交际应酬四处挖宝什么的活动,在他们的要求之下,几乎暂时都得推拒了,害在下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名在山上清修的道士,一开始不免觉得拘束苦闷……但所谓时间是把杀猪刀,久而久之这般两点一线的生活模式多重复上了几回,竟也叫人渐渐有些习惯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也在青师兄处住了一段时间。
赵虎有时会拉上张龙以拜访我为借口,趁机参观狄将军的住处。就近观察以后,估计是布置太简朴了,他呈现出一种又失望(大将军家怎么这样)又偷乐(哈大将军家跟我们一样)的情绪,面上纠结明显,看得我颇为好笑。
这一来二去的,他们也就和那自愿担任门房工作的青师兄的原部下之一——阿力力爷有了些交情,偶尔还会一起找出去喝酒搏感情。
与青师兄同住的这三名原部下其实都各有些古怪,抗压力皆有点低落,不太能承受刺激。猜测可能是在战场上受到的创伤太深,进而导致性格有点扭曲,平常看着挺正常的,一攥够刺激就会像火山爆喷一般,比更年妇女忽然发起飙来更为恐怖上不止两三分。
比如自愿看门的那个阿力,你千万别让他见到血,他一见到血就会像户愚吕变身似的,浑身肌肉勃发,而且看到东西就扁,直到将东西扁得稀巴烂!方圆十尺没有完物,跟个浩克过境没两样!
可神奇之处在于,若叫人在他爆发当时去拽了他的发髻,此人就会像瞬间虚脱一般恢复理智,其发髻的功用,大概可比拟为傳說中一叫赛亚人的神秘人种身后的一条尾巴一样,是抑制开关来者。
上回负责煮饭的原部下之一阿金,从市场上买了一头猪回来懒得分解处理,洒了一盅鸡血在他同伴面前,这位阿力就当场暴起将那只全猪扁成了一坨肉饼——那晚吃的肉因为经过充分的槌打,口感特好,吃过的人都表赞不绝口!
说起这阿金此人也不是个正常人。他平常性格上是个如苏吉利一般的软妹角色,畏首畏尾斤斤计较,还有点娘娘腔。可一旦跨上马背却是立即性情大变,勒马嘶鸣长鞭霍霍,顿时身影变得比神经病还要高大——想劝他冷静?先飙上个三百里加急环市井三圈再来沟通!路上有百姓?笑话,本大爷一骑上马后四面八方就只剩下敌人!
是故他的同僚们平日都小心再小心,没事不敢让他接触马匹,免得在太平的街道上生生上演一出单骑屠城的惨剧,那后果就真的只剩下狗头铡伺候的悲剧了。
在下个人觉得此种情形颇类似于本田家的小妹骑上大象,都属精神障碍的范畴来者,这时代估计没药好医治,万幸却是控制办法简单,只要承平时期让他远离马厩,若有需要再向敌军投放此种大杀器即可,有多好操纵。
(一七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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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两人的怪症还勉强可归责给战争的后遗症,可剩下另一名负责杂役的青师兄原部下阿全,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阿全有仇富病。
一开始我只是这般听阿力提过,看这阿全平日待人的态度还算和善,路遇权贵上司应对得也皆算妥善老练,是故在下一直以为他的意思,只是指阿全在心理上有点厌恶富贵人事而已,没怎么特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这世上有仇富病的人不会少的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正常的社会现象了。
直至某一日,在下才发现他这病根本远不止心理上厌恶这般简单。
那日是一个休沐日,青师兄有事不在宅邸,阿金跟阿力难得没光着臂膀在院中练武,而是有说有笑坐在树荫下吃酒。
我房里的茶壶空了,于是便走到外头,准备横过院子去厨房里装些水来喝。
就在这个时候,厚重的大门砰一声被人推开了,阿全赤红着双目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喘气,像只嗜血勃发的野兽,举着脖颈四处张望,待视线落到我身上时,突然吼呀一声就冲了上来……完全把人吓呆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