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然见着段爷安然无恙地端坐在椅子上,可段爷身边的俩跟班却依旧把算不上太大的屋子打量了一番,甚至还微微弯下膝盖看了看空荡荡的床底下,这才露出了个谄媚的笑模样,走到桌子前面放下了各自手中的托盘,捎带着将藏在托盘下的两只德造二十响别到了腰后,这才朝着段爷说道:“爷,今儿小厨房里给您备着的是刚打广东师傅那儿学来的南路蛋炒饭,正经叫个金包银的卖相,瞧着就叫人舒坦。还有一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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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都没等那谄笑着说话的跟班报完了宵夜的名目,段爷已然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出去出去,跟这儿卖什么乖?爷自个儿琢磨点事儿,没开口叫你们,谁都甭上来扰了爷心思!”
眼瞅着俩跟班退出了二楼的房间,段爷只等到再听不见楼梯上的动静之后,这才仰头朝着屋顶方向说道:“这位爷,我手底下的人已然是打发走了,我这儿不出声招呼,也就没人能扰了您和我这份清净,您出来吧?”
就像是压根都没挪动过地方一般,段爷熟悉的那沙哑声音依旧在段爷身后响了起来:“没瞧出来,段爷您还是一惜福的人物?我还琢磨着您这北平市巡警局局长的金交椅坐着,夜宵怎么着也得上个鱼翅燕窝、海参驼峰,闹了半天您就一碗蛋炒饭打发了自个儿?”
苦笑一声,段爷压根都不敢回头,只是抬手朝着上方打了个拱手:“我说这位爷。您可就甭埋汰我姓段的了!外人瞧着我姓段的是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可在您手里头,我姓段的就是个蛐蛐儿,是蹦是爬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儿!您那儿稍微一翻巴掌,我这儿说不定小命就得玄乎当着您我也不说旁的片儿汤话,您来我这儿。有啥吩咐?只要是我姓段的能办的,我这儿没半句闲话!”
怪笑一声,那沙哑的声音飞快地接口应道:“段爷您还真是一场面上走着的敞亮人物,干脆!可话也说回来了,有来有往才叫人情,知恩图报的才有交情,我这儿也不能老拿捏着您办事,倒是丁点好处都不给您不是?问您一句,城外有处养地的庄院。旁边还有个多少年都不用的磨房,段爷您听着耳熟么?”
浑身又是一个激灵,段爷差不离是吊着嗓门吆喝着开了窍:“这您我”
估摸着是瞧着段爷那着急慌忙着想要掩饰、可自己也都知道掩饰不住的模样好笑,那沙哑的声音又是一声怪笑:“段爷,您在四九城外边备个窑头,有个轻重缓急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这事儿我们不管!我今儿来也就是好心跟您说一声——您那窑头怕是废了,下回要再想备个窑头傍身。您可得记得知道您这窑头所在的人物越少越好!”
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段爷却又急声开口问道:“这位爷。您是怎么知道我那窑头那窑头怎么就能叫人废了?我在那磨房里头养着护窑头的人物可足有二十来号,手里头还都备着短枪硬火!哪怕是窑头叫人给废了,那也多少能有人回来给报个信儿呀”
晒笑一声,那沙哑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段爷颇带着几分质疑的话头:“合着段爷您真当手底下养着二十来号背着红差案子的打行刀客,再弄点儿短枪硬火撑着场面,您就跟搁四九城里横着走?明白话儿告诉您。这四九城里可真有能跟您较劲、掰腕子的人物!菊社弄进四九城里茅草胡同里的那些人物,您知道来路么?”
惊讶地长大了嘴巴,段爷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低叫起来:“铁枪绺子是铁枪绺子的人毁了我的窑头?!这不能够啊!他们怎么能摸着我那窑头”
很是不耐烦地冷哼一声,那沙哑的声音骤然间变得冷硬起来:“段爷。我这也就是办事儿的时候见着了您那窑头叫人毁了,这才在进城交差的时候顺道儿跟您言语一声,您爱信不信!就为了把这事儿给瞧明白,打从您那窑头到城外五通庙左近的林子里,生生多走了好几十里地,且耽误了我办事的功夫呢!我这儿还得紧着回去交差,捎带手的告诉您一声——巡警局大牢里头杠子三挡了我们兄弟的道儿,是您替我们兄弟处置了他,还是我们兄弟自己动手,您掂量着办吧?今儿来得匆忙,忘带了您按过手印的物件,下回一并给您补上!段爷,我这儿告辞了!”
忙不迭地朝着半空中一拱手,段爷像是送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一般恭敬地连连答应着:“这位爷,您走好!您交代的事儿,我明儿我这就交代下边人去办”
嘴里头胡乱絮叨着,段爷只等到身后再没了丁点的动静,这才试探着低声叫道:“这位爷,您您还有吩咐没有?您要再没啥吩咐”
嘴里头低声唠叨着,段爷慢悠悠地转过头去,再瞧见了身后那张牙床上再没人影之后,方才重重地吁了口气,扯开了嗓门大吼起来:“来人啊!人都他妈死哪儿去了啊?”
伴随着段爷的大吼声,几个侯在楼底下的跟班顿时冲上了二楼,猛地一把推开了房门。可在瞧见屋里只有段爷一个人待着,屋里陈设也都整齐之后,方才给段爷送来夜宵的那跟班不由得疑惑地朝着段爷说道:“爷,您这是是不是今儿小厨房这金包银的蛋炒饭不合您好的那口儿,您吃得”
挥手把桌子上搁着的夜宵扫得摔了一地,段爷猛地从椅子上跳起身子,狠狠一脚朝着那说话的跟班踹了过去:“我吃你妈的蛋炒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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