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轻描淡写地絮叨着,也不见虎大爷如何用力,但虎大爷手中捻弄着的白瓷茶盅是生生被捏成了碎片,叮当作响地落在了地上
叫虎大爷轻描淡写露的一手真功夫吓得一缩脖子,段爷强笑着朝在座的诸人抱了抱拳:“诸位爷,您诸位可别是忘了个茬儿?这菊社可是日本人开的买卖,这日本人办事那可不一定能守着咱们四九城中场面上的规矩呀?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何况这日本人诸位爷倒是好好琢磨琢磨,自打咱这北平城里有了洋人进来之后,咱啥时候跟洋人作对得过好果子吃?”
掰弄着反肥壮的手指头,段爷如数家珍般地继续说道:“早年间那些个事由暂且不提,就拿着这小十年光景里的事儿说——前门楼子王家,舍不得自家后花园叫德国人占去修教堂,豁出去了跟德国人闹,到最后怎么着?王家那么大个宅子,现如今归了包堆儿都是人德国教堂的地面了吧?”
“花旗国银行里的管事,喝多了非得叫人领着去逛书寓,跟黄家二少爷呛上了火儿。虽说当面儿是叫黄家二少爷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可后来呐?黄家现如今的家底子,可是没法跟当年比了吧?就豁出去这好些个家当想平了这事儿,他家那二少爷不也叫人用汽车压断了两条腿?”
“顶没来头的俩白俄,在会宾楼吃饭不给钱,还开枪打死俩跑堂的,到末了不也就是个拘送回国?两条人命,一人就赔了十块大洋,您说这诸位爷,跟洋人作对,甭管是西洋人还是东洋人,到末了咱都占不着便宜!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摆明了日后要吃亏的事由,您诸位又是何必”
冷笑一声,施老爷慢悠悠地从长凳上站起了身子,很是轻蔑地盯着段爷说道:“段爷,您这份好心,我施家心领了!只不过人整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叫人都欺负到家宅里面来了,这都还只想着忍气吞声我施家自问没有这份涵养气度!段爷要再没旁的话,那我可就先走一步,自个儿去寻菊社说道这事由了!”
都还没等段爷再开口说话,茶馆外面却是猛地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伴随着那喧哗之声起处,几个瞧着就像是镖行中人物的壮棒小伙子一个箭步窜进了茶馆,全都是迎着虎大爷一抱拳,嘴里乱纷纷地吆喝起来:“虎大爷,您快去瞅瞅去吧——菊社摘了铺面班子了,出来好几个手里拿着短刀的日本人,光着膀子跪在人面前,二话不说就动刀拉开了自个儿的肚子,心肝肠肺的淌了一地”
“那菊社的掌柜也在人前露脸了,只说是菊社里头收录一些个来历不明的伙计,在四九城中做下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眼下已然当众自尽赎罪,还说要请各家苦主亲自进菊社去搜查盘验呐!”
瞠目结舌地站起了身子,段爷难以置信地瞪着一名站在自己身边的壮棒小伙子叫道:“那菊社他们当真是这可是当众认栽了呀?”
郎笑一声,虎大爷干脆利落地站起了身子,朝着同样满脸惊异神色站了起来的施老爷等人一抱拳:“诸位爷,这菊社的日本人倒也真没瞧着那么硬朗?见着了四九城中爷们人心一齐,自个儿倒是先摆弄出个杀人不过头点地的路数来告饶了?怎么着——要不怕沾了血腥秽气,咱们一块儿上菊社门前瞅瞅那开膛破肚的场面去?”
也都不再与段爷打一声招呼,虎大爷率先便朝着茶馆门外走去。而在虎大爷身后,其它人也都鱼贯而出,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走了个干净,倒是把段爷一个人撂在了骤然空落下来的茶馆中
使劲眨巴着眼睛,段爷好半天方才像是做梦般地喃喃自语起来:“这他娘的菊社倒是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这么快就认栽认怂了我这刚琢磨出来的平事儿路数,还都没掰扯开来哎呀牛二凳,赶紧的去追范东流,叫他甭传话了,哪儿都甭传话了!”
莫名其妙地看着急得直跳脚的段爷,牛二凳怯怯地凑到了段爷身边:“段爷,您这是我倒是上哪儿去寻范东流去呀?他去传话您倒是给我个准地方不是?”
朝着牛二凳张了张嘴,段爷一屁股跌坐到了凳子上:“完啦就这么眨巴眼的功夫啊生生就破出去好几成的利啊这可是要赔了我的血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