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着嗓门,疤爷很有些虚张声势地朝着那脑袋上扣着顶毡帽,连面目都瞧不清楚的中年汉子低声叫道:“相好的,瞧着您面生?哪条道儿上的人物,亮个字号吧?”
慢悠悠地把倒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挪到了身前,那用毡帽遮掩着眉目的中年汉子轻轻晃悠着勾在手指头上的蓝花布小包袱,低沉着嗓门朝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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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朝满脸戒备神色的疤爷说道:“疤爷,这物件......是您的吧?”
死死盯着那中年汉子手指头上勾着的蓝花布小包袱,疤爷狞声低喝道:“四九城里吃潜行条子潜这碗饭的,我差不离都打过照面,倒是真记不得有您这么一号人物?都叫您把我掖在腰子里的玩意给摘了去,还捎带手的给我揣上了半块老城砖,就您这份潜行手艺,在四九城里要是露过,那早该戳了字号、亮了牌子!相好的,外路来的?”
哑着嗓门低笑一声,那中年汉子低声应道:“疤爷,您就甭话里话外的盘道儿了!我就问您一句,这玩意是您的不是?”
略一点头,疤爷左右打量着空无一人的胡同,同样压着嗓门说道:“道上规矩,过手要见三分利!就凭着相好的您这手艺,这包袱里的玩意您取走一半吧?咱也就自当是交个朋友,日后场面上要是见了,咱们还能......”
抬手把那蓝花布包袱扔到了疤爷脚下,那中年汉子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疤爷,这包袱里的东西我可没沾过手,该是您的,自然还得是您的!”
用脚尖轻轻拨了拨那很有些分量的蓝花布小包袱,疤爷倒是很有些愣怔地朝着那中年汉子低叫起来:“相好的,您这是......啥意思?”
依旧是把双手背在了身后,那中年汉子低笑着说道:“也没旁的意思,就是给疤爷您提个醒——这包袱里的玩意可烫手,一个拿捏不好,只怕疤爷您日后在这四九城里,可就真没路可走了!”
闪电般地弯腰把那蓝花布包袱抓在了手中,疤爷微微一晃手中紧紧攥着的小攮子:“相好的,您这是吓唬我不是?”
低笑一声,那中年汉子却像是在絮叨些家常闲话一般,慢悠悠地朝着疤爷数落起来:“民国初年,花旗国银行找了栏杆胡同二十二家大户上京城八大银号挤兑,京城八大银号生生叫挤兑垮了六家。可事过境迁,那二十二家大户是个什么下场,疤爷该是知道?”
“民国四年,就为了一块叫法兰西国神父看中的宅基地皮,四九城里戳杆子的几位人物扎了堆弄倒了那宅基地皮的本主家当。可在那法兰西国神父在那宅基地皮上建了教堂之后,掺和了这事儿的几位戳杆子的人物......疤爷,您还听四九城里有人提过他们么?”
“还有早两年,伙着英吉利国一起上塘沽跑皮货买卖的两家商号,现如今那铺面可老早换了主家!疤爷,我这也就随手一摘当年的故事,您就该知道四九城里跟洋人有过勾连的人物,只要是洋人的事儿一完,估摸着接下来就得是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勾当!就是退一步说了,哪怕疤爷您真能把这好处踏实揣在腰子里花销,那要是叫旁人知道您方才在八小锅接应下来的差使.......疤爷,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这挡人财路的买卖,您可前往仔细掂量着来啊!”
眼神一凝,疤爷顿时低声厉喝道:“你怎么知道......”
嘿嘿一笑,那中年汉子慢慢抬手指了指胡同旁的屋檐:“您跟那位南沐恩南爷在屋里吃香喝辣,我可是在房顶上溜溜儿趴了半个时辰,光喝西北风了!劝您一句,这事儿太大,哪怕疤爷您是条敢豁出命去求活路的好汉子,可您也招惹不起!”
掂了掂手中那八条小黄鱼的分量,疤爷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人都说城隍斗法、小鬼倒霉!这事儿找到了我头上,我接应了也不是,不接应更不是!这位相好的的朋友,换了是您撞见了这场面,您又能怎么着?”
朝着疤爷挪了两步,那用毡帽遮了大半边面孔的中年汉子低声应道:“这事儿说起来倒也不难,就看疤爷您有没有这胆子了——把您腰里头那包药面儿分出一份来交给我,剩下的事儿,疤爷您该咋办就咋办!”
很有些疑惑地看着那把话说得一本正经的中年汉子,疤爷吭哧着低声说道:“说破个大天儿,您奔着的就是我腰子里揣着的这玩意?可您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这小黄鱼,您还犯得上.......”
话说半截,看着那中年汉子嘴角微微泛起的微笑模样,疤爷顿时恍然大悟:“合着您是要我纳一份投名状?相好的,这老火正门里是打哪儿寻访了您这么位利索人物帮衬着?就听您这话音里的意思,您这是打算将计就计?”
朝着疤爷一挑大拇哥,那中年汉子低声赞道:“到底是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人物,一点就透!疤爷,只要是明儿那双龙对赌的场面上,南沐恩南爷和他身后戳着的那些位人物拿不下稳赢的场面,那光是四九城里上门收赌债的人物,就够他们拧干净了脑浆子、掏空了腰子来应付,哪儿还有闲工夫来摘您的不是?再者说了,您答应了南沐恩南爷的活儿,您也是不折不扣的给办了,这就更能把您摘出去了不是?两边都不得罪,您还落一踏实发财。疤爷,您何乐而不为?”
狠狠把攥在手里的那八条小黄鱼朝着棉袍里一塞,疤爷把手从棉袍里抽出来的时候,却是抓上了那包裹着药面儿的小包袱,抬手扔到了那中年汉子的脚下:“听人劝、吃饱饭,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位相好的朋友,日后在四九城里场面上要还能见着,我一定还上您指路的这份人心!”
朝着疤爷嘿嘿一乐,那中年汉子却是翻手从自己腰后再摸出来个小包袱,轻轻扔到了疤爷脚下:“疤爷,我这儿还得跟您告个罪。您腰子里揣着的那药面儿,我方才已经是不问自取了!”
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脚下的那小包袱,疤爷磕巴了好半天,方才颓然叹了口气:“得了,在您这样的行家面前,我也只能低头认栽!相好的,求您赏句实话,这要是我死扛着不接应您这茬儿.......您是不是就没打算让我今儿晚上能活着在牛马市露脸?”
也不见那中年汉子如何作势发力,疤爷就瞧见那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中年汉子脚底下微微一拧,整个身子已然窜上了胡同旁边的墙头,片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凛冽寒风中,那中年汉子的声音却是轻飘飘地随风传来:“那不能够......”
哈腰捡起了中年汉子扔过来的那包药面儿,疤爷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嘟囔着自语道:“不能够?坟头上烧报纸,您就哄鬼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