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珠还道:“我瞅着这边的这种甜果子很是不错,九郎,咱们多买些送到长安给我阿娘阿爹尝尝吧。”
“此去路途遥远,便是到了也都腐烂了,不如你捡些能够搁置良久的坚果寄过去。”李姬阳建议道。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奉珠咬了一口甜果子有些扫兴道。
“让开,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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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便见身着官袍的几个差役正凶悍的驱赶着街市上的行人。
碰上李姬阳一行人,见他们皆穿着布衣,便当成是普通的庶民,伸手便要去退让正抱着许多小玩意的安庆,安庆脸面一冷,抬脚就要踢他。
李姬阳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朝他摇了摇头,甚是乖顺的站到了一边去。
偏偏有那不长眼的,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却要硬闯。
便因多看了几眼奉珠,那人便搓着手,扬声呼喝,道:“敢袭击官差,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跟我回衙门受审去。”
“咦?”正咬着坚果吃的奉珠茫茫然看过去,“你是说我吗?我什么时候袭击你了?”
“乖了,他不是说你。”李姬阳把刚剥好的一把果肉塞到奉珠手里,朝着这方脸小眼厚嘴的官差拱手道:“这是我的夫人,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您和我说便可。”
奉珠哦了一声,吧唧着小嘴继续吃零食,顺带看一场好戏。
“捕头儿,那边还有杀人命案呢,干脆把这几个人都回衙门去,别和他们废话。你瞧瞧他们一个个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奉珠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甚是委屈的和李姬阳道:“他竟然说我的眼睛小。”
“没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长的是贼眉鼠眼的。”
宝庆心里大概知道主子打的什么主意,镇日无聊,没事锄锄奸惩惩恶也是好的。
奉珠见这几个官差很是顺手的把李姬阳几个男人都拷上了手铐,眨眨眼,对着那捕头儿道:“我也要拷上吗,那你拷吧。”委委屈屈的伸着一双小玉手给他们。
“美人,不用,不用,我怎么舍得呦。”他贼手一伸就想摸上去。
“光天化日,你想干什么!”奉珠呵斥。
这人一想也是,纵他是知县老爷三房小妾的大舅哥,这青天白日的被人逮着把柄也不好说,假咳一声道:“跟我们走,待我去拷了那毒害人的贼妇一起带回衙门,定然治你们一个藐视官差之罪。”
奉珠咔嚓咔嚓的咬着坚果,和正被拷着的李姬阳道:“我知道有藐视公堂,不敬皇族之罪,这藐视官差是个什么罪?”
“大概是这边远小镇自己的律法,到时候咱们亲自体验体验就知道了。”李姬阳笑道。
“捕头儿,看来,这是个有妇之夫,可惜了。”拍马屁的小跟班道,“不过,嘿嘿,捕头儿,那济生堂生药铺子里的小美人能弥补这一点,据说,那还是个雏儿呢。”
“我知道那美妞儿,上次我‘偶遇’上她还被她抽了一鞭子呢,那是个辣货色,不好对付。不过,这回她就栽了,得罪了县丞千金,有的她好果子吃,待她下了大牢,哼哼。”他和他的小跟班递个眼色,其中苟且淫邪,不言而喻。
这小跟班瞅着奉珠,奉珠哼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呦,这个小美人也是个带辣的。捕头儿,看来你要驯服这两个美人可不容易呦。”
“这事你给我瞒着,我那县令妹夫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要不是这些年都被那县丞压在头上,他还算识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早收拾我了。不行,我得忍痛给县丞送一个去。”
奉珠咔嚓一声嗑了一个小坚果,小耳朵竖着听着前头那俩官差说话,笑嘻嘻的和李姬阳道:“九郎,他要把我送人,贿赂‘大官’哦。”
“他前脚把你送去,我后脚就抄了他家再把你抢回来。”
此次,不仅宝庆黑线,总是冷面安庆也抽了抽额角,两个月不见,他们突然发现,这主子和主母添了不少恶趣味哎。
济生堂生药铺子,那张眉娘的爹已经带着家丁到了,一见自己的女儿中毒的残样,便恶狠狠的对莫冉青道:“我好心好意和你结亲,想帮衬你一把,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报答我的,姓莫的,我告诉你,此事,我不会与你干休!是你毒害的眉娘?”
他逼近永安,捻弄着下巴上,铜钱大的黑痣上长出来的三根黑毛,上下打量永安,狞笑道:“就是你这小野狐狸勾搭的我的好侄儿失魂落魄,不肯接受眉娘的吧,原来如此,确实有几分姿色。我听说你是冉青在镇子外十里的那处紫竹林里捡回来的?定然是个远离祖籍的流民,我这就抓了你去问罪!”
“舅舅,你手下留情,我已经给眉娘服了解药,她很快就会醒来。”莫冉青挡在永安身前焦急道。
“她毒害眉娘这是事实,冉青啊,你要讲些道理,不能因为眉娘没死就让舅舅不追究你的小情人,这天下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他转动着三角眼,捻弄着自己下巴上的三根黑毛,心内冷哼,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莫冉青心思斗转,知道这个舅舅是认准了他与那尼丘山上的麒麟神族有什么瓜葛,想从他身上得到些好处,可他确实和那族人没有关系,若说有关系,也不过是他七八岁年,不知那山上深浅,听人说那山上珍奇异宝很是繁多,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他这才想去撞撞运气的。
他只记得自己进了一片竹林,然后跨过一条甚是清澈的小溪,他还记得那条小溪里有很多小银鱼,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那条小溪亮晶晶的,他在那条小溪里玩了一会儿水,然后又往林子伸出去。
他记得,小溪后面是一片黑色的树林,那里面的树木长的都很是粗壮,每一棵都好像有上百年上千年,他甚至看到墨绿色的枝条在快乐的抖动,是了,在记忆的最深处,他记得那些树叶是深红色的,艳丽夺目,像是血液的颜色,带着侵蚀人心的野魅。
看着那些红叶,他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他的双目呆滞,幽魂一样的在那树林里游荡,像是找不到香火的孤魂野鬼,漂浮,游荡,直到最后一滴血被那些墨绿色的藤蔓吸食干净,然后他化为一堆白骨,日积月累,被风侵蚀,最后化成金色的谶粉去祭奠,祭奠什么?
是神明,还是那片吃人血肉的林子。
便在那些墨绿色的藤蔓将沾着血的带刺吸头伸向他稚弱的身躯时,他看到了一个仙女。
那是仙女吧,她虽然没有永安的绝色,可那浑身仁爱的气质,却像是会包容他一切的母亲。
不是他的生母,生母只会在心情烦躁时打骂他,便是在她心情好的时候,也只不过扔几个铜板给他,让他自己去买吃的,她从来不会温温柔柔的对他笑,在小伙伴们嘲笑他没有爹,在小伙伴们骂他是野种的时候,她甚至从不会安慰他,而是继续打他,嫌他窝囊,为什么不能握起拳头去揍那些说闲话的人。
可是那片红叶林子里的仙女不一样,她对着他温柔的笑,摸着他的头说:“小人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家去吧。”
他记得清清楚楚,仙女穿着洁白的雪花裙,梳着流云一样的发,发髻上帮着粉色的丝带,身上隐隐约约散发着寒梅的清香。
他小心翼翼的歪着头,抽动着鼻子嗅闻她身上的香味,然后,她牵起她的手,领着他走出那座迷林,轻柔的告诉他:“往后可不要迈过那条小溪了啊,小溪之后那是神才能呆的下去的地方,凡人去了只会被那些树妖吃掉。”
“神?姐姐,你是仙女吗?”心里想着什么,他就问了什么。
“我不是仙女,便是仙女,我也是一个无用的仙女,父亲和母亲都说我是废柴。”她黯然的垂下长长的睫毛。
“什么是废柴?”
“废柴就是不能烧来取暖的柴火。”她笑了笑如是道。
“什么柴火不能取暖呢,姐姐,你别听你的父亲母亲胡说,我会烧火,我知道,只要是柴火就都能烧的,姐姐你不是废柴,姐姐你也不要难过。”
迈过小溪,他又问:“仙女姐姐,你能给我变出很多金子来吗?”
“我不会变金子,小人儿,你要金子做什么?”
“我家里很穷,我娘说,因为家里断炊了,她没有办法才和人睡觉的,让我不要嫌弃她。”他难过的低下头,“可是,我不喜欢很多叔叔来我家,虽然他们每次来都提着很多好吃的给我,有时候还会给我几个铜子花,但是,我不喜欢那些叔叔对我娘亲来亲去,我晚上都听到阿娘痛苦的叫声了。”
“咦?仙女姐姐你怎么脸红了啊。”
“没、没有。”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就想,我要是有很多金子,我娘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他掉下眼泪来。
“可是我给你的金子,你总有一天是要花完的呀。”她怜惜的摸着他的小脑袋。
“是啊,那怎么办呢。”他信赖的瞅着她。
“你让我想想。对了,我想到办法了,你只要有一技之长傍身就不愁没有钱花了,我大哥的书房里有很多书,各种各样的都有,我找给你看好不好,这样,你明天这个时候就在小溪这里等着我,记住,千万不要跨过那条小溪啊。”
说罢,她便失踪在那年红叶林子里。
再然后,第二天一早他就去了,傻傻的等在那里,可是终究没有等到仙女姐姐,而是等来了一个红发的叔叔,叔叔长的真好看啊,比仙女姐姐要漂亮很多,可是他没有仙女姐姐身上的慈爱,他冷着一张脸,扔了一本医术给他,然后袍袖一甩,狂风刮来,他就被扇出了竹林。
“冉青、冉青,我叫了你多少遍,你到底在想什么?!”三根毛舅舅不耐的瞪着他。
“我知道舅舅想要什么了。”说罢,他转身进了后院。
“哦?”他面上不解,心里却乐开了花,小子,让你跟我斗!这麒麟镇就是我说了算的!
后院里,莫张氏拉完,虚脱的从茅厕里走出来,见到莫冉青就道:“冉青啊,你一定要为我报仇,把那个女人赶走,她、她可是害死我了呦。”
见莫冉青不理她,她呸了一口,哎呦哎呦的转到前面铺子里,想着,得先让伙计给她包点人参须煮茶吃吃。
捕头儿带着李姬阳几个“贼眉鼠眼”藐视官差的犯人进了济生堂生药铺子,一进门就瞅着,大老爷似的坐在正堂椅子上的县丞张老爷,当即脸上带笑,拱手应上去道:“张县丞,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兄弟们办事还不放心吗,一定会把伤害令千金的凶手给绳之于法的。”
他正义凛然道。
“汪捕头儿。”张县丞懒懒一拱手。
“不敢、不敢。”汪捕头儿忙又把腰一躬到底够到自己的鞋面,这才起来。
“永安!”正咔嚓咔嚓咬着坚果吃的奉珠,眉眼一抬就蓦地看见了她想了许久的人,惊喜当即挂在脸上。
“奉珠!”永安更是奔放,特别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一个火辣辣的拥抱就给了过去。
特别是永安,自己一个人在外头飘泊了这些日子,心里空牢牢的没根底,现在一见了奉珠,她眼眶一酸差些掉下泪来,可一想,她和这个房奉株啥时候感情这么好了,去,她又不是杜元娘。
抱了一下,松开手,抱臂在胸,很是不屑的昂首挺胸看着奉珠道:“怎么,你是想我了,专门派人跟踪我,然后亲自追我追到这里来了。”
奉珠和她斗了那么久,又有她离开长安时,那一夜的畅谈,已是知这永安甚深,闻言便感性的一把抱住永安,道:“永安总算找着你了,我可是想死你了啊。”
永安娇躯僵了僵,感动的热泪盈眶,很是有一种把心里这些日子以来的寂寞委屈一股脑告诉她的冲动。
“哎呀,你怎么哭了呢,永安你哭了!”奉珠故意逗她,像看见世界奇迹似的。
“滚球!”永安美眸一睁,瞪她。
“想和我比谁眼睛大啊,谁怕你,你忘了,咱们十岁那年不就比过了,我的眼睛大!”奉珠哗啦啦扔了怀里抱的所有小坚果,掐腰瞪大眼睛。
“狗屁!那年明明是你耍赖,小嘴跟抹了蜂蜜屎似的,把你娘和我娘这两个评选的人都给贿赂了,这才让你赢了的,实际是我的眼睛大!”永安不服输的卷卷袖子,好像要和奉珠干一架似的。
“呸,出来游历一趟,从你这嘴巴里出来的仅是粗话,你还是名门闺秀吗你。我掐!”奉珠爪子一动就很是准确的掐住永安的嫩嫩的两腮往两边扯。
“找揍!”永安立马还击,掐上奉珠白里透红的小肥脸。
“哇!九郎,快来帮我,这死妮子劲真大,疼死了!”奉珠娇嚷。
“哼!你有九郎,我就没有嘛,莫冉青,你给我过来!”永安喊道。
“嗯?”这是什么情况,刚从卧房里拿了医术出来的莫冉青,满头雾水的看着那俩互掐的美人。
不,此时,已经不能算是美人了,俩猪头还差不多。
“珠娘,你要努力啊,为夫我有心为力,只好精神上支持你了。”李姬阳高高举起自己受伤佩戴的镣铐,甚是苦恼的看着奉珠。